工厂字眼把张天娜拉回了过去,也拉回了没改名前的张英菊时代。
“没有理想,何必远方。没有梦想,何必深圳。”这句口号大概是每一个打工人来到深圳初始,并留在深圳的理由。
“深爱人才,圳等你来”,在中国近40年的发展中,还没有哪一个城市,能像深圳这样极具包容心,给打工的草根人群们一个又一个舞台,让他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,无论出身、学历、背景,均能公平竞争的留在这个城市。
来了就是“深圳人”,张英菊是18岁来到深圳打工的。
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,像她这样一个第一学历只有初中文化,从工厂里走出来的打工妹,会成为深圳市最大的房地产顾问销售公司的股东兼总经理双重身份,坐在深圳湾的这间豪华办公室里,呼风唤雨,管理着几千人的销售团队。
“东西南北中,发财去广东。”
90年代,就是在这个口号的渲染下,全国各地的年轻人们怀揣着美好梦想,离开了他们熟悉的乡村,南下广东的广州、深圳、东莞寻梦。
此刻还没改名的张英菊也在这个时代口号的感召下,在这股改革开放的洪流中顺势而下,成为众多南下打工群体中的一员。
20世纪90年代,张天娜所在的陕北小山村,并不开放。村里的姑娘们,多数读到小学几年级后就在家里放羊、种地了,能够有机会上初中的人,尤其是女孩并不多。
张英菊的两个姐姐很早就辍学外出打工,也正是在她们的资助下,她才得以读完中学。
但随后因为母亲患重病,刚刚读了高一的张英菊不得不被迫退学,离开学校。
也许天生就是不安分,张英菊从初中同学那里打听到可以去深圳打工。当她把这个兴奋的消息告诉父母及姐姐们时,立刻遭遇了他们的一致反对。
父母反对,是担心张英菊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安全,也担心家里的农活没人做。
两个姐姐反对,是因为她们希望张英菊接过养家的重担,因为她们两个已经谈了对象,很快就要嫁人了。
嫁人后的姐姐们无论是经济还是劳力,都是无暇顾及父母了。
家里除了两个姐姐,张英菊还有个正在读小学的弟弟,弟弟的学费也需要人去挣。
看着家徒四壁,张英菊觉得留在家里,根本就是死路一条,弟弟的书也不能读完。她不想弟弟重复自己的路,她是多么想读书,却因为没钱不得不含泪辍学。
因为遭遇父母和姐姐们的反对,无可奈何的张英菊只有求助同学,跟他们借钱,凑够了去深圳的路费。
春节后,正月十五后的一个深夜,张英菊跟随同学走了几十公里的山路,他们先是到达县城,然后再坐上了县城开往西安的火车,再从西安坐上去往深圳的长途绿皮火车。
1998年3月,张英菊乘坐的这趟绿皮列车,从西北一路往东南,开进了深圳,这是她第一次踏上南方深圳这个城市。
90年代,春运期间的罗湖火车站,拥挤的站台,挤爆人的闷热车厢,成为几代打工人的永恒回忆。
此刻北方的城市还比较寒冷,但深圳早已是春暖花开。
下了火车,张英菊脱了外套和毛衣,仍旧感觉很热。
30多小时的火车旅程,让张英菊经历了冬、春、夏三个季节。
张英菊的第一份工作是同学介绍的,跟她们同在布吉的一家港资玩具厂打工,每月加班加点工资280元。
刚来深圳的工厂岁月,很辛苦,但这一切,并没有改变张英菊对梦想的追求,她觉得自己改变不了出生,但可以通过奋斗来改变未来的命运。
然而工厂的那段岁月并没有给张英菊带来好运,相反是噩梦连连。
因为离家的寂寞,她在工友老乡的聚会中,结识了第一个所谓的男朋友胡军,却也因此留下了终生遗恨。
张英菊的好运是从离开工厂和胡军开始的。
2000年3月,张英菊搬离工厂宿舍区,断掉跟同学、老乡等所有熟人的联系后,离开关外布吉,准备前往关内的罗湖福田找工作。
“你好,泰华地产,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?”20年过去了,张英菊仍旧清楚地记得那一天,她在福田八卦岭职业介绍所门口旁的报刊亭里,买了一张报纸,照着上面的招聘广告,用公用电话,勇敢地拨通了报纸上的一家又一家的招聘电话。
“请问你们公司是不是在招地产经纪人?我是…….看了深圳特区报的招聘广告,想来……应聘的。”张英菊拿着报纸,鼓起勇气,在电话亭里,结结巴巴地打出了报纸上的第10个招聘电话。
每次问完,她都是满脸通红,心理想到的结果,就是肯定会被再次拒绝。
“你稍等下,我转给我们经理接听。”接电话的女孩说完,就拨分机号码,把电话转给另外一个人。
“有希望了,只要给我机会,我就一定能行……”这是唯一的一个没有拒绝的电话,也让张英菊看到了希望,她在心里暗暗祈祷,也给自己打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