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端着汤去卧室,孙青自己打开电视看。
薄南风这一觉睡得太沉了,醒也醒不来,又像是做了恶梦,所以即便睡着,眉头一直拧得很紧。
江南放下碗,坐到床边轻轻的唤他。
“南风……南风……”
薄南风微微挑开眸子,看清是江南,睡意还很模糊,嗓音沙哑:“老婆……”抓住她一只手,拖到怀里来,连同被子一起抱紧,接着又闭眼睡着了。
江南哭笑不得,又推了推他。
薄南风清醒了几分,仍旧没有睁眼。
“嗯?”
“南风?”
“你说,我听着呢。”
“我从妈家拿来的鸡汤,还热着呢,你起来喝点儿再睡好不好?”
薄南风睁开眼,静静的看着她,睡意朦胧的眼中满是流光。离得这样近,就那么一眨不眨的定定瞧着她。
半晌,喉结动了动;“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?你明知道我不是好人。”
好人坏人,不是嘴里说说这样简单。江南虽然觉得自己还不是很了解薄南风,至少没将他真正的看透,他身上有好多的秘密,非是等熟透了,表皮破开,她才能看得到。火候不到,似挖都挖不出。
可这些江南都不在乎,她是个简单的人,也想在这个复杂的世界用简单的视角看全世界,相信自己的感觉,哪怕被自己欺骗,她也认了。
世事不就如此么,你觉得他简单他就简单,你执意把他想复杂了,他也一定会变得很复杂。可江南不是后一类人。
拿过他的手轻轻的贴在脸颊上蹭。
“傻瓜。”同样盯紧他,微微笑起来;“你是我老公啊,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,我不对你好,对谁好?”
再说她对他的那些好,远不及他给她的。感情的事本来就无法对等,她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,以至于不用亏欠他太多。
薄南风慢慢的钩动嘴角,弧度一点点上扬,很微薄,但是好看。凑近去,拿额头撞上她的,撞出响。同样骂她:“你才傻。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丫头呢。”
把她整个人提到床上来,揽到臂弯里。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,知道她很担心他。他也想打起精神,不这么半死不活的让她担心。江南虽是傻,可也通透,很多想法她只是不问而已。时有*已经猜到哪里出了差子,薄南风觉得实在没必要瞒她。
再启音,喉咙一下变得很干涩:“老婆,天明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江南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不可思议的转首看他。猜到或许跟阮天明有关,但他这句话什么意思?江南一颗心跳动得很急,没有章法,像在急急的往下坠。很多感想往下涌,又极力的往下压,不是不敢相信,是不愿相信。
半晌,瞠目结舌:“你什么意思?”想问他,你跟他绝交了么?他不打算再跟着你?可这一回,她不能迫使自己做这样简单的想法。若真是那样,薄南风不会有这么消沉的表现。
薄南风转首看向她,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东西。几乎是吸着鼻子说;“他为我挡了刀子,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……”
这样说都是好的,薄南风明知道这是在欺骗自己,给自己飘渺的希冀,以为没见到他死去,他就有可能还活着。
多么愚蠢的想法,连他自己都不相信。阮天明说得没错,他们对别人这样做的时候,都是不留活口的。都是同一条路上的人,下手又怎么可能会姑息手软。
可那现实实在太过残酷,薄南风倒宁愿欺骗自己一辈子。
太过心疼了,就想一想,此去经年或许哪一天便在路上遇到。即便很陌生,也该一眼看出,那是他许多年前交好的兄弟。
江南一下捂住嘴巴,惊得说不出话来。眼睛瞪得很大,太大了,眼泪无节制地滚滚而下。在她听来,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心动魄。在那个灰黑的世界里,人的生命真的只如蝼蚁一般么?
像阮天明那样,仿佛昨天还近在眼前,好好的一个人,有说有笑。眨眼间就不在了,而且不是短暂的离开,是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不见。
想起她和薄南风的相见,是阮天明找的她。执手相看,很斯文儒雅的男子,带金丝框眼镜,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合适宜的戾气证明他是个不同寻常的人。那笑容如今想起来,竟让人怜惜到撕心裂肺。
薄南风揽紧她,一再再的往怀里收紧。知道她很害怕,其实不想同她说起来,一辈子都不说起。在他看来,这样的残杀寻常到他可以不以为意。可江南不同,她是见惯了阳光的人,又是做这种职业,小小的不公就能拿法律来维权,跟他们解决纷争的手段相差太多。在她看来,他们这样估计要是最血腥的野蛮人。
只怕是吓到她了,轻轻的哄:“很害怕是不是?对不起,我就是那个世界里的人,很肮脏,见不得光。我知道不应该跟你说起这件事,可我真的很难过……”
怎么可能不难过,薄南风的命是阮天明捡回来的。就连他自己都那样说,如果当年阮天明没有伸手拉他那一把,估计他活不到今天。
江南是很害怕,也很难过,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压制着呼吸连喘气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勇敢,因为薄南风一定比她更难过更害怕。
碰触他的双手已经冷透,江南反手把他抱进怀里来。
告诉他:“别想了……好好睡,没人说你是肮脏的,也没人说你见不得光……无论怎么样,你在我看来都是最好的……”她哽了一下,尽量让自己平和的说;“那些都不是你的错,人有很多无能为力的时候,有的时候只是没有办法,怨不得你。乖,睡吧。”
睡着了,便不会那么痛苦,淋漓尽致的东西会忘记,包括那些不随人愿的,通通都能麻痹掉。
薄南风在江南的哄骗中渐渐的睡过去,没有多困,只是铺天盖地的倦怠往上涌。
陷入无边黑暗中,因为有了江南的体温,一切变得和绚起来,连冷透的身体都渐渐回暖。
江南甚至忘了孙青还等在客厅里的事。
不过孙青也不急,家庭伦理剧看了一集又一集,顺便到江南家的冰箱里搜刮东西吃。
听到卧室门声,转首望过去。
“你老公喝个鸡汤的时间还真是长?现做的啊?”
江南愣了下,显然忘记她在那里。看到后狠狠的一拍额头:“忘记你的事了。”
孙青咂咂舌:“瞧我这悲摧的存在感。”见江南眼眶通红,那样子明显是哭过了,刹时间生起紧张,也不敢跟她打笑了。只说:“跟薄南风吵架了?”
这样长的时间还以为好好的温存了一番呢,不想竟是如此。
站起身,拉她过来坐,想安慰无从下口,就说;“别跟他一计较,毕竟年纪小,而且薄南风那个人已经不错了,别的女人烧高香都求不来。他平时对你多好了,偶尔发一发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。你们什么时候要感觉婚姻生活不美满了,就看一看我,想想方青山他大爷的平时是怎么对我的,心情是不是会立刻变得好很多?就想想你们再怎么糟糕,其实也是不错的?”
哪有这样自嘲自己的,也就她孙青干得出。
打消她的念头:“别胡乱猜了,根本没吵架,又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孙青再度确定:“真不是?”
江南摇了摇头:“不是,你就放心吧。”
孙青松口气,大咧咧的坐到沙发上。
“这样我就放心了,我就猜薄南风不会跟你计较,多好的人啊。”关掉电视机,问她:“我算卦那事就先不跟你说了,看你现在也没什么心情。我去找爱爱,她估计有时间。”
宋林爱也没什么时间,就中午休息一会儿,下午还得按时按点的上班。
不过下午钟庆丰过去了,几个高层陪着转悠一圈,巡查一结束,过来毫不避及的叫上宋林爱;“换上衣服,跟我出去一趟。”
同事们连一眼都不敢多看,甚至惊讶都没有,兀自镇定地做手中的事,只时不时的偷窥一眼。
宋林爱知道大家心理怎么想,她现在和钟庆丰的关系算是彻底*裸地暧昧起来了。
手上还有工作,看了他一眼,没说去换衣服。
“我还上班呢。”
钟庆丰当着一堆下属面依旧那个调调:“陪我出去也是工作。”抬腕看一眼时间,平平的说:“十分钟,十分钟之内不跟我走,你照样会丢了工作。”
宋林爱偏头无奈。
钟庆丰这样的男人时时刻刻的霸道,连她这么多事又较真的女人都没了脾气。
最后还是换了衣服跟着他出去,不好在这里太过执拗了,反倒是向别人无休止的炫耀。
他既然说是有工作,那么她就从善如流的当工作待。
出来了才问:“去哪里?”
钟庆丰不喜欢司机跟着,每次见面都是他自己开车。打着方向盘的时候很认真:“去公司,帮你约了人事部的领导,你接下去的工作他们会给你安排。”
宋林爱握着安全带,怔了下,然后说:“等一等,你什么意思?要给我换工作?”
钟庆丰转首看过来:“给你升职加薪不好么?”
好,自然是很好,每一个工作岗位上的人都日日夜夜期盼着升职并加薪,谁会不喜欢?何况她宋林爱现在这种最缺钱的女人。可是,分明没有理由么。
安全带放下来,一本正经的说:“那我不去了。”转身去开车门,被钟庆丰一把拉住。
“任性什么?”
宋林爱讪笑:“你觉得我这是在任性?”跟他么?岂不是更加的没理由。他们算什么关系啊,朋友朋友谈不上,男女朋友也仅是沾了个边,最多算得上喜欢。还只是她一人的感触,不确定钟庆丰也跟她一个心思。
宋林爱表面笑着,心里却很难过。也不知道她这是长了张什么脸,狐狸脸么?让男人看一眼就很想泡?便以为她是那种一心想攀着高枝上。如今这样算什么?先给她点儿好处,等她一收受,再顺理成章的连本带息讨回来?她自认自己回馈的除了身体,就没有其他了。这样的交易成本岂不是太明显?!
说话声音大起来,几乎是吼出来的:“你凭什么要给我升职加薪?理由呢?说出来听听啊。是看上我的身体了,还是我这张脸?先跟我玩故纵欲擒的把戏,现在发现我对你有那么些心动,要上套了,所以打算出手了是不是?你不知道么,我离婚很长时间了,身心都空虚的很,何必下这么大的成本,不就是上床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