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漫漫长夜又怎会在乎你睡或者不睡,就正如这无情的时间,它从来都不会去在乎,你是浪费或者珍惜。
衣尸为殓,白色孝衣。
黑暗的夜里仍旧不时传出啼啼涕声,宛如一首又一首的悲歌。唱尽时间不公。
何氏独自坐在屋内悲伤,沈著站在门外陪着她悲伤,一夜又一夜。
屋里的何氏也许是知道有人在门外站着,便自己在屋里说起了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。
说苏式如何孝顺。无论多忙,日日都会来陪他说话。说着说着,就已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声。
说孙儿多么聪敏可爱,将来肯定也是国之栋梁。
说起曾经在权王城的事情,她更是忍不住涕不成声,小以啊。十年都没来看过她了。
最后一日,沈著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。
灯光下慈祥的老人,才几天的时间苍便老了许多,看向沈著的目光早不如那日夜里的明亮,似是哭的太多了,整个眼睛都干枯着。
头上的印发也更白了,就连脸上的皱纹,也多了许多。
她看到沈著进来,眯着眼睛看向门口。
“谁啊,是式儿吗?”
沈著想回答,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。
“你不是式儿,式儿死了。”
说完,眼角的泪水顺势就流了出来。
沈著正欲上前帮她擦掉,却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,来不及帮她擦泪,便立刻藏到内屋去了。
进来的是苏式的妻子,端着热腾腾的白粥。放到何氏面前的桌子上,盛了一勺,吹了又吹,才送到何氏的嘴边。
“娘,吃些东西吧,切莫再伤心了,您若再病倒了,我们可如何是好。”
可是何氏却拼命的摇着头。
“式儿,式儿回来了,我刚才见他了。”
“娘,你休再骗我,他回权王城去了,这么能这么快就回来。”
“我真的看到式儿了。”
……接下来的对话,沈著听得都不太清了,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,他捂着嘴,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,可越是这样,心里就越难过,泪便流的更多。
多少年了,他不曾因为任何人的离开流过一滴泪,因为他坚信他们都还活着。
可如今,生离死别摆在自己面前才知道,看似坚强的他,内心容不下任何人的离开,也容不下他在乎的人受一丁点的伤害。
夜越来越深了,沈著从内屋的窗户悄悄地出去,跃上屋顶,却看到林涣坐在屋顶上仰望着天空。
也许是知道来的人是沈著,他并没有回头,目光仍旧投在浩瀚广阔的夜空中。
“你说,人死了,究竟会去哪里?”
沈著也抬起头看向浩瀚广阔的夜空。
去了哪里?
他也想知道去了哪里,那样他便可以去把所有他想救的人救回来,也可以去问问白柒柒,当年为何要那么做,去找到沈著,把这一切都还给他。
可他也不知道,就算他知道了,人死也不能复生,不过是更加悲伤罢了。
“去了我们的心里。”
一向冷眼少语,从来不会安慰人的林少主,突然转头看向沈著,微微一笑。
“只要我们还活着,他们就都还活着,你不是常说吗,死亡并不可怕,怕的是,有些人在我们的心里死了。”
沈著从夜空中抽回目光,看向一旁的林涣,没有想到他竟会说出安慰自己的话语。
“对,只要我们还活着,他们就还活着。”
可是苏式不能就这么死了,人是谁杀的,谁就要偿命,就算是幕后主使三皇子也一样。
第二日一大早,苏府出殡的队伍便缓缓的出了城,一路上哭声震天。连绵起伏的哭声,一直从苏府持续到城外的葬陵园
出殡队伍路过的地方,无人不庄严肃穆,这些年苏式为长安城百姓做的每一件事,都历历在目。长安城安居乐业这么多年,谁人不说是苏式的功劳。
可如今这位对对长安城百姓兢兢业业的父母官,却突然间就这么去了,从此长安的大街小巷再也看不到他带着衙役们操劳的身影。
沈著也站在人群当中,随着出殡的队伍一路走到了城外,才又折了回去,去了苏府。
苏府的人都随着出殡去了,因此府里就只剩下何氏和伺候她的一个老妈子。
何氏坐在灵堂里,目光呆滞,神色悲伤,去昨夜里更加的苍老。
老妈子见到沈著进来,忙走过去,道:“沈公子好?”
沈著对老妈子微微一笑,目光投向何氏,道:“我来看看何妈。”
平静的声音,突然激起了涟漪,不远处的何氏突然惊慌失措的向他看来,似是不相信‘何妈’这两个字竟会从沈著的嘴里说出一般。
沈著从那老妈子身边走过,顿了顿,对老妈子道:“大妈,麻烦您去帮何妈准备一碗绿豆粥吧。”
老妈子应了声,看了眼身后的何妈,便抬脚走了出去。
沈著看着仍旧异常震惊的何妈,缓缓走到她面前,屈膝跪下。
“何妈,我是小以,我来看你了。”
本就震惊的何氏,在沈著说完这句话后,身子更是不由得往后一倾。
离得近了,沈著才发现面前的何氏消瘦而憔悴,脸上的皱纹如一道道浅浅的沟壑,眼角的泪水缓缓流下,晶莹了每一道皱纹。
她老了,老的沈著让觉得心疼。
好像许多年前她起早贪黑照顾自己,精神饱满的日子已经相隔百年一般,久的让他害怕。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