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增猛地抬头看向项羽,这已经是对人极高的评价了。
“就是野心勃勃,他的野心实在太大了,所以我不让他带兵,想着将来要是让项庄啊、项声啊他们领军的时候,可以派过去当个副将。这次我也是让他去给项它当郎中的,没想到他居然跑了,还被刘邦发现了他。”说到这里项羽似乎有些后悔;“我那段日子心情一直不错,居然忘记杀了他,看起来我还是太仁慈了,总是给自己留下敌人。”
虽然范增嘴上没说什么,但心里同样也有怨气,项羽要不就用头脑简单的人,要不就是用自己的族人。当初兵变的时候项羽曾经答应让范增当令尹,可现在项羽好像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件事,不但相国、令尹都没有指望,居然连个左尹或是司徒都没给范增。唯一能他稍稍宽慰的就是,至少项羽在杀了宋义后分给范增的三成兵权,现在还没有收回过。
除了刘邦立大将这件事,范增看到章邯还称刘邦正大张旗鼓地修理栈道,又摆出了一幅要出关的样子。这种紧张的气氛又让范增暗暗叹了一口气,如果不是为了篡位,项羽在鸿门的时候就不需要刘邦了,总之,项羽为了篡位付出了太多的代价,但在这个问题上范增也无法劝谏。
“取关中地图来。”
在范增看信的时候,项羽已经大喝一声,很快就是士兵给项羽抬来一幅巨大的关中地图。
项羽站起身,以少见的严肃表情在地图上认真审视。
“为什么我感觉这是虚张声势呢?”项羽盯着关中地图看了很久,头也不回地对范增说道:“如果我是刘邦,我是不会从这条路出来的。”项羽点了点地图上褒斜道的出口:“章邯只要在这里修上一排连营,他怎么打得出来?”
若论防守,项羽觉得章邯还是有两手的,他在洹水阻挡了项羽大半年,虽说那是因为联军和楚军都不肯尽力,但褒斜道的出口这么狭窄,章邯顶个很长时间,等刘邦粮尽退兵大概还是能做到的。
“如果是我,我必定会分兵多路,向金牛道、故道都派出些兵马。”项羽对各条道路状况的了解远远不如刘邦,因为他有各种事情分心,不能像刘邦那样一天到晚就是研究这几条回关中的通道。
把章邯的使者叫进来,又仔细地问了一遍关中的地理后,项羽结合着自己之前的记忆,对范增说道:“刘邦会不会走故道?”
“不是说已经荒废百年了吗?战车都无法通行。”范增说道。
项羽又回过头看了看地图,伸手按在了故道的出口——陈仓:“在这里留上五百精兵,不,三百,如果故道真像说的那么糟糕的话,可能二百就够了。”
项羽转头盯着章邯的使者:“这里有兵吗?”
“有,”使者很肯定地答道;“故道虽然通过不了大军,但经常有山贼出没,所以陈仓没有荒废,里面有守军。”
“嗯。”项羽转向另外一条通道,金牛道:“为什么司马欣还没有派人来?他是不是麻痹大意了?”
想到这里,项羽走回案前,提起笔刷刷写好了一封给司马欣的信,让使者立刻去送给司马欣,让他和章邯通力合作,确保金牛道安全。
“大王。”范增等了一会儿,见项羽还是神游物外,就提醒道:“关键还是灭齐。”
刘邦的事情虽然让范增感到遗憾,但往事不可追,现在粮食都准备就绪,楚军也有半数已经开往边界,剩下的一半也随时可以出发——现在已经不是还该在这个问题上迟疑的时候。
田荣弑君篡位,现在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,范增觉得全力以赴的话,两、三个月就能干掉田荣,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,楚军年底就能从东方抽身,到时候刘邦闹出什么动静都能镇压下去。
“不错。”项羽回过神来,关中实在太远了,项羽根本不可能遥控,他对范增点点头:“等楚怀王一走,我们就出兵齐国,看我一个月、最多两个月就收拾了田荣,到时候随便派个一、两千兵去,就能让我大哥死了这条心。”
接下里整个一下午,直到晚上,项羽都在和将领们研究攻齐的事宜。
军事会议终于结束了,已经是明月高悬了,项羽在自己的帐篷里靠着案台休息,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鼻梁。
不知道为什么,项羽总是觉得心中隐隐不安,这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。
“来人啊。”项羽终于忍受不了,叫进来了一个卫兵,命令他去给自己再找一个使者来。
这个使者赶到的时候,项羽已经写好了一份新的书信,这是给魏王魏豹的,项羽将驻扎在梁地的楚军派向关中,同时要魏豹派出一支魏军和这支楚军结成联军。
魏豹项羽不怎么看得上,但他对陈平的印象不错,就要过来当作了自己的臣子,粱地的这支楚军就是陈平指挥的。
彭越接受了田荣的大将印,在粱地试图闹事分散项羽的注意力,但几乎立刻就被陈平给镇压了下去。
“陈平应该带领这支军队驻扎在函谷关,如果刘邦杀出金牛道,陈平就要去支援雍王(章邯)和塞王(司马欣),如果章邯和刘邦勾结了,他就要帮塞王防守;如果司马欣和刘邦勾结,那他就要在雍王抵抗刘邦的时候,火速镇压司马欣的叛乱。”
这些是项羽认为最危险的三种情况,除了这两份给魏豹和陈平的命令,项羽还也给河南王申阳、殷王司马卬发去命令,让他们做好随时支援魏豹的准备。
这一切都做好后,项羽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他比较谨慎,多半还是会先等到我和齐国已经交战的消息,然后才会开始行动。”
所以项羽就更不急着发起攻击,而是务求对田荣一击致命。